是因為毀容加上埋在土裡才讓丁嘉祈細緻的五官走了樣嗎？
吳鳴力不想再去想這到底怎麼回事了，他雙手抱頭，憤怒得拋下那堆屍塊，離開了後院。
溼漉漉的泥水全身而下，在走廊上一步一步拖得很長，一路拖到了地下室裡。吳鳴力虛脫無力的一件件脫下了身上的衣物，赤裸的打開地下臥房。
母親的乾屍衣著華貴的躺在床上等著他。他爬上了床，依偎在母親的身旁，抱著母親傷心了起來。
他這陣子才漸漸的想念起丁嘉祈的好，而且對她的感情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
吳鳴力將母親僵硬的枯手圍抱在自己的身上，他窩進乾屍母親的懷裡，閉上眼，想念著年幼時母親溫柔的模樣，安撫他入睡的慈靄溫柔模樣。
母親生前是一個很美麗的女子，溫柔可人，從來不發脾氣，只是也從來不笑。他自有記憶以來，他總是仰望著美麗的母親。
就連後來母親病重，瘦得不成人形，父親還是會每天為母親調理臉部肌膚，讓母親的臉仍然豐美白皙，和枯槁的形體成了很大的對比。
父親不捨得母親的原本美麗的容貌因病而有所折損，因此一直盡心盡力的在照顧母親，因為母親的美貌即是吳家的顏面。
他還記得母親過世前曾安慰他說，「未來你會找到一個你心愛的女孩，她會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為你打掃、煮飯、生孩子，為你奉獻自己，你的慾望就是她的慾望，她會因你的一點施捨而獲得最大的滿足。」
他記得自己最喜歡的那本童話故事，書中彩色的城堡和山丘、海水，還有一個戴著小王冠的王子開心的騎著宮僕玩，身後跟著幾個小宮女端著各式用品等待隨時服侍，這畫面好極了。
他總是眼神盯著童話故事中的小宮女，心想這些排列整齊的小宮女沒穿衣服會是什麼樣子，還有他是未來的國王，他可以任意的對她們做任何的事，包括像父親對母親做的那樣，首先要把她們的腳砍掉……
父親也會用這故事教育他，『這個小王子擁有整個王國的領地，有一天，鄰國的邪惡賤民侵略了小王子的領地，還宣稱人人都有平等的權力活在每一塊土地上……這時候你該怎麼辦？」
父親的表情嚴肅，當時還年幼的吳鳴力能感覺得這件事非同小可。
「把他們全部趕走。」吳鳴力氣呼呼的說，舉起他平日最愛的玩具寶劍宣示主權。
對，那些人侵略了你的領地，要把那些人全都趕走，拿回自己的領導權。不管是誰，都不能讓牠們奪走屬於你的一切。一定要奪回來。
父親不只是給他這樣重要的教育，就連身教也是如此，父親給了他言行一致且堅固無比的完好教育。
看著母親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來，仍然辛勤做家事，儘管腳不良於行也一點都不喊苦，每天備好晚餐等父親回來一家子團聚。飯後，父親會坐在沙發上看報，並且叮嚀他課業，母親遞上他們父子兩愛吃的水果，跪在地上微笑的看著他們父子倆吃得開心，還會替父親搥背搥腳並繼續在廚房洗碗，收衣，打掃清理。
他喜歡這樣溫馨和樂的景象，母親總是特別愛乾淨，為了給他們父子兩人舒適的環境，再辛苦也不怨尤，母親年輕美麗賢惠溫柔端莊，集所有完美的美德於一身，在他與父親的心中都是稱職的典範。
父親對他說，「找老婆就是要找像你媽這樣能教又能生的，年紀愈輕愈好調教。」
在傷心疲累中，吳鳴力想著過往不復存在的美好記憶睡著了。
睡夢中，他夢到當年父親過世時的場景，那時候他國中。
他走到棺材前，看著父親在棺材內臉色灰白的模樣。靈堂前頌經聲四起，沒有人捨得將他從停殮室驅趕出來。
當時父親在很早以前就已經對他囑咐許多，也給了他極具挑戰性的重要任務，告訴他該如何照顧母親和他死後該怎麼做。但是父親還是走得太快了，很多都還來不及駕輕就熟。
當他趴近父親，盯著父親乾黃枯扁的臉孔。
父親睜開眼看著他，並開口說對他說，「不能讓任何人拆散我們的家，你有責任保護家族榮耀。」
父親的叮囑，生鏽般粗啞的聲音猶言在耳。
他醒來。望著眼前母親乾扁的嘴微張，有股風化的味道，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出口。
母親要說話了。
吳鳴力傾耳去聽，聽見母親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聲音，告訴他：「那女孩是我們家的人，她沒有死，仍然在等著你。」
吳鳴力驚訝的看著母親。乾屍母親慈愛的看著他，伸出乾枯嶙峋的手掌撫著他的臉微笑。
他想了又想，母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吳鳴力跑回後院，從那些成堆的屍塊中再次翻出那半張臉來看。
就算丁嘉祈死了，她的五官再怎樣改變也不會變成完全不同的人吧？細眉豐唇，沒有一點像丁嘉祈，且丁嘉祈的眉角也沒有白色的舊傷疤。
難道真的是張玥倩？是因為已經過許多年的時間未見才會認不出來嗎？怎麼可能？
吳鳴力再次仔細回想張玥倩的長相，試圖從記憶中尋找和這張陌生女人的臉相符相似的特徵，映出腦海的是張玥倩帶著不屑的嘴臉，由上朝下鄙視他的眼神……
吳鳴力想起自己當年被欺壓在地的種種窘態，表情不由得扭曲起來。張玥倩那張臉化成灰他都認得。
既然那屍塊不是丁嘉祈，那麼真正的丁嘉祈一定還活著。
他也不認為自己的嘉祈死了。所以眼前的這東西不是張玥倩也不是丁嘉祈……那是哪裡來的怪物？
吳鳴力想起了樓上的那些收藏品，這件事似乎有了連結。
那些東西已經在這屋裡很久的時間了，父親說那些東西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是為了庇祐這棟房子的安全以防外邪入侵，他對一直深信如此。那些比他年紀還大的東西也從來沒能威脅到他，所以他才會替父親一直保留至今。
他記得丁嘉祈曾表示過這屋裡的聲音讓她害怕的，他當時覺得無所謂，她住久了就會跟他一樣習慣，而且他都將那些東西封鎖在樓上了，她若不好奇去懷疑也不會發現。
但後來她還是一個人上去看了。這件事她也有錯，不過現在不是究責的時候，總之，現在想來真是犯了一個大錯。
一定是樓上那些死物搞的鬼，這個怪物不知道是它們生出來的產物還是引來的東西，取代了真正的丁嘉祈，那怪物模仿丁嘉祈的樣子來和自己相處。
對，回想起來，後來的丁嘉祈確實變得很奇怪，愈來愈不受他控制，那時候「她」就已經不是丁嘉祈了吧？
在他殺這個怪物的時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人死了怎麼可能復生？但是怪物就是可以，竟然還意圖活過來繼續來迷惑他。還好他沒瘋，一眼就看穿怪物的技倆，怪物一定不知道它死不了的特性反而露出了馬腳。幸好現在已經被自己徹底處理掉了。
還好，他殺的是怪物，不是他的嘉祈。
丁嘉祈呢？被怪物嚇跑之後的她現在在哪裡？
她一定很害怕吧。
回想起過往和她恩愛的日子，吳鳴力不住感到憂心忡忡，內心又有一股難以抑制的興奮期待，他要把他的丁嘉祈找回來，重現過往的甜蜜生活。
丁嘉祈也一定在某個地方等與他再次重逢吧。
留言
張貼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