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進行到死32

 


我試圖從泥地上爬起來,但身上還有幾塊肉是缺少的,使我喪失了部份的平衡感。沒關係,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感覺得到自己的身體因心臟跳動而再次的緩緩復原中。

我搖搖晃晃的推開門,用膝蓋爬進屋裡,身上有個地方的肉塊掉了,我撿起拼了上去,又掉,那肉是爛光了的,看來已經完全不能用了。

屋裡安靜死寂。以前還聽得到樓上那些東西發出來的嘈雜碎語,現在是完全的沉靜。

看著自己曾經住過的這個屋子,想起過去和吳鳴力的生活點滴,總是在家裡等待吳鳴力回家看到我的企盼,還有吳鳴力很需要我、依賴我的樣子,我悲傷的哭了……

我怎麼可以犯下想逃開他這樣的大錯呢?真的是太不負責任了,我應該要留下來贖罪啊,為吳鳴力重建這一切,回到我們一開始美好的從前。

該怎麼做呢?

我望向廚房,想起他最喜歡我為他做菜了。

這時,我看到那邊有一袋袋的東西,我過去,好奇打開來看,是樓上的那些標本收藏品,全被搗毀了堆放在這。

為什麼呢?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感慨的翻起那些碎片皮肉,有些還看得出部位形體未全毀,河童的一雙腿完整個插在袋中,我取了下來崁在自己的膝下,又撿了一些部位,崁進了我身上缺失的地方,一個一個撿著,納進我的身體裡。

我的身體又開始不斷的泌出汁液,潤著無生命的枯骨和乾扁的死肉,溫暖著沒有生命的外來組織,融化著堅硬毫無情感的死細胞,使其漸漸豐潤成自己的,為自己而柔軟。

我其實很清楚,自己不需要它們也能復原起來,只要再取回自己的那雙腳就行了。只是我捨不得它們就此被遺棄成這樣。

而我被截斷的那雙腳仍在吳鳴力收藏的櫃上高處,他那麼喜歡我的腳,那就留在那吧。我已經有新的腳了,我能自己好好的了。

我太過熟悉這些死物的一切了,彷彿前世自己也是他們的一部份,它們完全的接納我的心靈念想,而我的身體也為它們完全包容敞開。

終於,感動上天,我能再次的證明自己還活著。我那的新身體因為我的傲骨而漸漸發出一些屬於它們自身生命的顫動,骨與骨間喀啦作響的活動了起來。

 

我顫巍巍的站了起來,發現視線高度超過了從前,太多隻腳移動起來也顯得有些奇怪和錯亂,我知道是因為現在的身體裡有太多不屬於我自己的部份的緣故。

隨後不久我便能適應新的身體,新的身體也許有些奇怪不自然,功能倒是很好的。我已許久沒有這麼的靈活自由了。也許久沒這麼的有安全感了。

我撫著自己這張臉,另半邊也已回復到了從前完好無缺的樣子。

真是太好了,吳鳴力最喜歡的就是我這張臉了啊。只要這張臉沒有走樣,他就能認出我了。

 

我在廚房裡手忙腳亂的準備食材。

半個多小時後一道道美味的佳餚紛紛出場。

我端著這些菜餚小心翼翼的走向地下室,樓梯通道變得比想像中還要來的狹窄擁擠,但我現在身體靈活得很,不只是能在地上走了,我伸手也能立刻接觸到天花板上,不需要費多大的氣力,我已順利的抵達地下室。

 

我走進地下室的內臥房裡,看著吳鳴力的父親姿態威嚴的坐在一張沙發椅上,面對著躺在床上妻子。

不論她的年紀大我多少,死了多少年,我總還是會羨慕她雍容華貴的容貌和身形。望著吳鳴力母親,雖然是乾枯的模樣,但我仍感自慚形穢。

直到這刻,我習慣這身畸型怪狀的身體並且對它感到親切為止,我才發現,任何別人擁有的,在我的眼裡總是好的,總是自嘆不如的。

我離那正常且美好完整的肉體已經太過遙遠了。

看著吳鳴力的爸媽,我總想起先前那餐我搞砸的飯局。當時我注意到吳鳴力有雙充滿悲傷的眼睛,望著自己的父母時那種敬愛之意,和他們說話時的輕聲細語。

那時我一直不敢講,不敢戳破他用心保護的這個家。他的家人。

我一直是能透過靈騷感應到這屋子裡所有的東西存在的。樓上那些收藏品便是如此。其實那些死物所發出來的靈騷也並非是本身的,大多是外來的。附在標本和收藏品裡,寄居久了也習慣在這裡安頓。

但不論如何,就是沒有他的父母的靈。

占據在他父母遺體裡的是別的東西。只是那靈體的能量很低微,甚至可能不是人類的。吳鳴力用心保留著父母的遺體,也淪為是被低等靈寄身的所在而已。

我一一的扶起吳鳴力的父母,看在吳鳴力的份上,誠心敬重的請他們入座餐桌前。

在餐桌對面,我發現了一張復古的高背椅,上面的裝飾是美麗的白紗就像一個公主寶座般。我認出了那張寶座上的白紗是吳鳴力曾經買給我穿的那套白紗改製。

這是為我而準備的嗎?

我內心感動不已,吳鳴力留了一個重要的位置給我。

我們果然還是這般心有靈犀的彼此等待。

只可惜我現在的身型已坐不了這張椅子了。

但我願意永遠站著,守在吳鳴力的身旁,跟在他的身後,永遠以他的快樂為主,低調著自己所有光芒。

 

我聽到了一些聲音,是樓上的動靜。吳鳴力回來了。

斷斷續續的,有吳鳴力說話的聲音。

然後隔了許久,上方通道的門終於被打開了。

我迫不及待的要給吳鳴力一個驚喜。

他一直想要的溫馨美滿家庭的驚喜。

 《下一章》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