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進行到死37

 

 


高中不比國中輕鬆,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時常請病假,所以也只好天天報到,才終於熬過了高一。

高二的老師提期中生物課分組的事,我又陷入了煩躁的難堪。

我獨來獨往習慣了,唯有在分組活動或排隊上會困擾我。我不知道要去哪組,也不知道自己該排在哪裡,好像不論是要分組還是分隊,總沒有一個屬於我的位置。

過去每次分組的經驗都是自己被剩下來,任由命運宰割,讓老師去安排到哪個倒楣組裡去當個「多餘」。

學校怎麼這麼愛分組啊,為什麼我就不能一個人一組?

別人剛開學沒多久就能自成一圈,我到現在還是沒一個能說得上話稱為朋友的人。

──吳鳴力是不是也這樣?

我忍不住偷偷的回頭看著他。

只要每次見到他的臉,我的心跳會變得好快──我從來沒有過的感覺。

他和我,就像是這鬧哄哄的教室裡頭安靜的對角線。

他總是帶著一種憂鬱的神態在喧鬧的教室裡沉默,有一種超乎俗世之外的感覺,自帶著一種難以親近的神秘感。

他也和我一樣孤獨嗎?

當我感覺自己懂他的時候,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親近感,這個班上好像只有我發現到他不凡的存在,這就是所謂的「同類頻率」嗎?

有時候我會發覺他看我的視線,雖然沒對我有任何表示,但我覺得那是同類的信號,某種只有我們兩人才懂的心照不宣。

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我覺得自己變脆弱了。

 

忽然一個念頭爬了上來,也許我可以找他一組?

但這樣好嗎?我連跟女生都難對話,又怎麼跟他開口說話?

我遲遲下不了決心行動,直到快上課的前一分鐘我才鼓起勇氣站起來,心想這種時間點就算被拒絕了只要立刻回到座位上也不會太難看。

當我起身轉向他的時候,我看到張玥倩走過去跟他說話了。

是問分組的事,他們那組有男有女,還差一人,然後,他答應了。上課鐘響。

 

之後,看到吳鳴力的時候常會先看到張玥倩。

她是一個長得可愛的女生,活潑大膽,總是在學校裡我行我素呼風喚雨,像個天之驕女。吳鳴力看她的目光也總是饒富興味的樣子,似乎對她很感興趣。

我看著玻璃窗上倒映自己的臉,平凡無奇,不論是長相、個性都是,一無是處,甚至自己都感到討厭。

  要兩個人彼此喜歡才是名正言順的喜歡,一個人的喜歡像笨蛋。

太過的喜歡是花痴。不被接受的喜歡甚至會變成恥辱和負擔,惹人厭煩……

 

「喂,陰沉怪物,老師在叫妳聽沒到哦。」黃安輝用筆戳我。

聽見老師在點名確認組別,我這才急忙舉手。

──結果我跟班上不太有人緣的吳小麗和肥澄一組了。誰叫我們是「剩下」的呢?讓我覺得更討厭的是黃安輝也在我們這組裡面,他的性格連平常跟他一起鬧的兄弟也因人數第一個把他踢出來。

講台上的籠子裡有好幾隻青蛙在裡面鼓著肚子堆疊著,黏黏醜醜的東西有點噁心。班上幾個小組長拿著金屬拖盤朝講台踽踽前行,我上前去領青蛙回來,黃安輝立刻學女生尖叫,誇張的姿式躲得遠遠的,一副快被嚇到中風的樣子。

吳鳴力是他們那組的組長,他選的那隻青蛙是最好看的一隻,綠色的皮膚像春暮下的鮮苔,白色的肚皮渾圓飽滿,顯得還有些可愛。

看他穿著白色制服拉折出他挺拔的身影,黑色溫順的頭髮覆蓋得很優雅,戴著一副眼鏡,冷靜下手毫不遲疑。

他解剖青蛙的步驟完美正確,得到了生物老師的讚賞,大家也紛紛圍去觀摩。平常在班上很低調的他一下子受到班上的人眾所矚目,讓我莫名的緊張起來。

我也走了過去。這是我少有光明正大的機會近距離看他。

忽然,我和他對上了眼,我嚇得立刻移開視線,看到張玥倩正盯著我。

「楊艾寧,妳到底在幹什麼?」

聽見生物老師氣嚇了的聲音,我下意識的看著自己這組盤中的青蛙,被我剖得肚破腸流,亂七八糟。

就在這時那隻破腸子的青蛙動了,忽然跳出去,我硬著頭皮要去抓,青蛙又跳,肚破腸流的拖著走的可怕景像將班上的人都嚇得亂叫,整個教室裡雞飛狗跳。

我狼狽追著青蛙,被大家嫌惡的趕來趕去,老師指揮別人來幫忙,但沒人敢幫,老師氣呼呼的走過來,一腳踩到剛好跳到她腳下的青蛙,尖尖的鞋跟當場把青蛙踩死。驚叫聲四起。

張玥倩被逗樂了哈哈大笑,吳鳴力沒什麼表情的,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開懷大笑的樣子,似乎很著迷。

倒楣死了,不管我做什麼事都會被自己給搞砸。

下課後,大家紛紛離開教室,吳鳴力和張玥倩留在生物教室裡幫忙生物老師收拾。

張玥倩拿著青蛙屍體鬧吳鳴力,吳鳴力對她的幼稚感到煩惡的皺了眉頭,我在教室外看著這一幕,覺得他或許沒那麼喜歡張玥倩吧?

但是看到吳鳴力也拿起攝子假裝要夾她鼻子的時候,我又忽然覺得,他是喜歡她的吧……真的喜歡。

能夠拯救我的人和別人在一起了……我再多掙扎也是無用的。

 

但也許我在這世上要找的人不是他,不然他不會對我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只是心中愈否認,愈不去想,愈難忽略他的存在。

當我發現自己正不自覺的跟在吳鳴力身後走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我在幹嘛?

吳鳴力背著書包忽而轉進一棟大樓裡,我覺得自己跟蹤別人走回家的舉動也未免太過病態,立刻轉身離開。

不久,我在路口又見吳鳴力從那棟大樓走出來,東張西望,我嚇得躲到路邊的變電箱下,偷偷瞧他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他剛才該不會發現我跟蹤他了吧?

 

 

進教室的時候,我聽見有人提起了我的名字,幾個女生圍在丁嘉祈身邊聊昨天生物課的事,她昨天請了病假沒來,那幾個女生沒察覺我來了,還繼續繪聲繪影的說著。

──楊艾寧是巫婆,被她摸到的青蛙就屍變了。

這根本不是真的,但大家寧可當真的一直在傳。

我一走近她們,那些窸窸疏疏的同學就閉上了嘴,在我經過之後她們又繼續偷瞄邊聊。我沒有解釋的機會,其實也不需要解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不過就是舊事重演罷了。

至於丁嘉祈,我才不在意她怎麼想。她們那幾個功課好的人又是另外一個世界。

丁嘉祈聽完後似乎也沒當一回事,繼續看自己的書。

她總給人一種獨善其身的感覺,班上各種嬉鬧幼稚的行為都影響不了她,她連長相都是讓人難以親近的那種。

因為長相太過出色,所以很多別班的人都喜歡用「C班的女神」來私下稱呼她。她高一入學的時候就已經很有知名度,不只是學長,連老師都特別關照她,雖然她的成績好,但任誰都知道是她的外貌才讓她倍受禮遇。

她也是很多女生羨慕、模仿的對象。

總之,就是走到哪都會讓人驚豔的一個人。

但我總覺得一個人的形象太過完美就會讓人感覺很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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