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進行到死5

 


厚厚的紗布捆到膝上的位置也讓我有些不良於行。

這兩天有些難受,總覺得有很多個密密麻麻的蟲子鑽進我的皮膚深處,而我的雙腳也一直感覺在腫脹著向外擴張,像是要撐破層層紗布般。

我坐在椅子上幾乎整天不時觀看我被捆起的雙腳,它並沒有我感覺中的變腫變大,也沒有感覺中的蟲子鑽出來。

吳鳴力下班回來會先溫柔的關心我的狀況,感覺還好嗎?我喜歡他的關愛語氣,總能仔仔細細的把每天不同的感受告訴他。

他說那是藥效進入體內的關係,並不是真的有蟲子。

 

幾天後我的雙腳不再感到不適,連一開始還有點麻麻腫脹的感覺也消退了,而有趣的是,我竟然已習慣捆著紗布繃帶像雙木乃尹的腳僵直的方式走路。還能在屋裡照常的打掃洗衣呢。

但這其實是吳鳴力禁止的,他要我暫時不要再忙家裡的事了,好好養傷就好。

 

這陣子吳鳴力顧及我的腳傷,下班後總是帶著晚餐回來,也替我整理家裡。其實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總覺得不能為吳鳴力做些什麼的自己有點像米蟲。

「妳只要一直這麼漂漂亮亮的開心跟我在一起就好了。」

吳鳴力安慰我。

 

幾天後,我扶著房門走出來時,看見吳鳴力正推著一張新輪椅過來,笑著問我,「喜歡嗎?」

他輕拍紫色絨布坐墊,要我坐上來試看看。

我困惑的坐了上去。他問,「感覺舒適嗎?」

「為什麼要買輪椅?」

「因為妳不能再走路了。」

我不理解,「我可以呀,你看。」我把雙腳抬得直直的,「我正想跟你說我的腳好了,可以不用這些繃帶了。」

他臉色閃現了驚訝,隨後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那古怪反應令我心驚。

「嘉祈,我不能再隱瞞妳了,我必需承認,妳的這個腳病……其實不會好了。」

我不明白。

「妳患了一種家族性罕見疾病。我之前一直不想告訴妳,是因為復原的機率很小,如果會好,它就會自動退疹,但顯然妳是中鏢了。我也努力用了家傳秘方在醫治了,現在只能保住妳的性命。」

「你在說什麼啊?」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的玩笑也開得太荒謬了吧。

但看到他的表情認真,我不得不收起了笑。

「家族性罕見疾病?那是什麼?我不是細菌感染引起的紅疹嗎?」

吳鳴力說,「當年我媽媽也是因為罹上這樣的病,用秘方才救回了一命,雖然腳殘了不好走,但至少還能活著,只是行走不便而已。可是妳的腳……情況更嚴重,非得截肢不可了。」

等等,我怎麼愈聽愈糊塗了。

「還是帶我去看醫生吧?我總覺得沒那麼嚴重。也許現在還來得及。」

「不,沒用了,太晚了。」吳鳴力的眼眶泛淚了。

他拆開我腳上的繃帶和層層紗布,拿著鐵敲工具敲碎我厚厚那層已硬化得成像石膏般藥膏,然後,我看著我的小腿,都爛光了。

 

我完全沒有痛癢沒有知覺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小腿肉幾乎都全爛了,只剩下少部份完好。而在爛肉被吳鳴力刮掉光之後,白森森的兩條細骨也裸露了出來。滿室裡彌漫著血與腐肉末的惡臭氣味。

我嚇得腦袋一片空白。

他對我說,「我們家族的女性常會受到一種詛咒……大概是從我祖父輩以前就這樣了。」

「但、但是我不是你們家族的人啊?我、我跟你們家沒有血緣關係。」我的聲音在抖,頭腦像是沸騰的滾鍋,思緒全亂成一團。

吳鳴力抬頭,雙眼堅定的看著我,那瞬間像是責備,之後帶著抱歉的語氣對我說,「嘉祈,對不起,讓妳受累了,都是因為我,都怪我……我太愛妳了,只要我們家族的男人愛上的女人都會遭到這樣的不幸。可是妳要相信我,我一定會救妳一命,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妳一輩子,不離不棄。」

這是作夢吧?

他是在說夢話嗎?我一句都沒聽清楚。

這只是一場噩夢是不是?是不是?

 

「我想就醫!」

我聽見我幾近尖叫的吼聲從嘴裡衝出,我從來沒有這麼的激動憤怒過。

「拜託你,讓我去看醫生!」

吳鳴力愣愣的站在我的面前,像是被我這樣的失禮反應嚇著。我從來不對他大吼的。

他的五官扭曲了起來,胸口起伏著,「妳沒看到妳現在這樣的狀況嗎?已經是最糟的時候了,這種病是會危及生命的,我必需要馬上動手術,不然就晚了,這病會感染漫泛到妳的心臟為止,妳就死定了,這樣妳懂嗎?」

不懂的人是吳鳴力,「不會的,求你帶我去看醫生,一定還有救,我不要截肢,我不想死。」

我號淘大哭了起來,吳鳴力抓著我的肩用力搖晃,要我清醒,「妳看看妳的腳,都已經見骨了,筋肉都已死了,妳覺得妳的還長得出來嗎?」

明明今天還能走路的,怎麼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我不明白,我實在不明白。

「別哭了,不要像個沒用的女人一樣只會歇斯底理大哭大鬧,給我振作一點。我正在幫妳解決妳的問題!」

他這麼一吼,我立刻緊閉上了嘴,嗚嗚咽咽的聲音仍從我的喉嚨深處冒了上來,眼淚無法抑止。

「那、那至少是在醫院裡動手術……」我的乞求像是蚊蚋,能否被聽見都顯得無所謂。

吳鳴力還是回應我了,「沒那時間了。我是醫生,妳要信任我。」

「可是,你是獸醫啊……」

他不再回應,帶著不被信任的怒氣,仍對我再三表露他的決心。

「妳這麼笨,什麼都不懂,讓專業的來行不行。不要再說了。」

 

他準備了醫療用的工具,讓我平躺在硬墊上,手撫著我的額髮,告訴我。

「沒事的,只要睡著就不會痛了,醒來一切就要沒事的。」

吳鳴力替我打了麻藥,可是我還是醒著,他又打了一劑,我仍然清醒,但全身麻得已沒有氣力和知覺了。因為害怕,因為不想讓他失望,我閉上了眼睛,裝作真的被麻痺的樣子。

他在確認我不會痛之後,開始拿起了電鋸,朝我的膝蓋骨的部位鋸下。

那鋸骨的聲音還有身上傳來的顫動,空氣裡濺漫出來的氣味,我緊閉上眼,還是忍不住動手捂住了耳朵,痛苦得緊咬牙關。

恨不得這是一場噩夢。

噩夢快點醒來,快點醒來。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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