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是一場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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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看著自己握成拳頭的手,攤開來,手掌上空無一物。
我記得我拿了一把鑰匙的。是家裡的鑰匙。可是我已經有家裡鑰匙了,幹嘛還拿著當寶貝?
果然是夢啊。
做了一夜很長的夢。
夢中的姊姊好像跟我說了很多重要的話。可是現下回想起來卻不太記得了。
心裡感覺悶悶的,有一種淡淡的哀傷感不知從何而來……也許是夢裡的姊姊帶來的,她離去時忘了帶走它。
我努力回想那姊姊的模樣,但卻是想不起來的。姊姊抱我的時候讓我感覺到自己被愛,沒有人這樣抱過我,現在回想起來心還是暖暖的。
要是姊姊是真實存在的人就好了。
我下了床,立刻跑去客廳的桌上,拿出空白計算紙,試著把姊姊的模樣畫下來。
「楊艾寧。楊.艾.寧~」
是怡珊。又在樓下鬼吼鬼叫了。我看了一下牆上的鐘,早上七點二十。
「妳又不去上學了哦?快點下來。」
煩死人了,她是白痴嗎?她忘了我們已經絕交了嗎?
我一把打開窗,要把她吼走的時候,想起了那姊姊在夢裡說過的一句話。
那句話是什麼呢?關於怡珊很重要的啊……
怡珊又在喊了。
「煩、煩欸妳。不要在樓下亂叫啦!」
怡珊在樓下的巷子抬頭看我,「那妳快點下來啊。」
「那妳上來啊。」
「厚,每次都叫我上去,妳很懶耶。」她氣呼呼的往巷子裡走。
我立刻跑去外面幫她拉狗。她這人最怕房東養的小黃了。
她上來二樓中庭,看見小黃正對著她皺鼻子嗚氣的時候一臉害怕膽小的樣子,竟還忍不住想要唸我,「都快遲到了妳還沒換衣服哦?」
然後戰戰兢兢的移步過來。我緊拉著小黃的狗鍊,催促她,「快點過去啦。」
她一臉驚慌的跳著過來了。一放開小黃,小黃立刻對著她狂追急吠,她嚇得逃進我家裡。
「快點啦,快遲到了。」
我吃著她的早餐,把課本、作業簿往書包裡塞,一邊問她今天課表,又被她唸了一頓,都快學期末了還不知道上什麼課。她像個老媽子一樣又唸東又唸西的,實在有夠討厭。
「妳這人就是“蠻皮”,講都講不聽。」
「好啦,走了啦。」
我幫她再次拉狗,看她又嚇得急匆匆跑過去,還不停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
「妳就是每次看到牠都一幅心虛的樣子,偷偷摸摸的牠當然會咬妳啊。」
「哪是,狗本來就會咬人好不好。」
「是哦?」
我看著她走在我的身前,冷不防往她的肩上咬了一口。她叫了一聲,「妳有病啊,又咬我,我也要咬回來!」
「來啊。」我立刻跑開,看她追在後面對著我大喊、臭罵一通就是咬不到我的樣子,這勝利的感覺實在太棒了。
怡珊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很害怕失去她。
校園生活仍是一連串大大小小的災難。幸好畢業後一切就結束了。
我和怡珊雖然分發到不同的國中,一直到高中我們仍常聚在一起。
幼年時期的情誼總是特別深厚,尤其是共患難的朋友,就算我們後來少聯絡了,一見面還是像小時候那樣熟悉得互相幼稚嬉鬧。
高中,我遇見了一個人,他的長相平凡,個性溫柔開朗,因為常在球場上晃,好像不認得他這人都很難。
說實話,他並不是一個會讓我第一眼心動的人,卻在我們初見交談的時候感覺像認識了好久。和他在一起的感覺很自在,總能心意相通。
「我覺得我們一點都不配。」
「為什麼?」江秀問我。
「因為我們身高差太多了啊,每次跟你抱在一起就好像撞牆一樣……」
江秀笑了出來。
我一如往常的備飯等他下班,喜歡江秀回來就有熱騰騰的飯菜,為時間總能抓得剛好而洋洋得意,並且常在他面前自誇。
我喜歡陪他做任他喜歡做的事情,喜歡在睡前與他說話。
「公司的小貓現在怎樣啦?」
吃完飯後我想起了那窩剛被生下的野小貓們。
「有兩隻送人了,有一隻好像有點遲緩,都笨笨的不太會走路。」
「是哦……那我們養起來?」
「蛤?不要吧,妳會照顧牠嗎?貓咪會叫也會大便哦。」
「我只要負責陪牠玩就好了,反正你會照顧牠啊。」
「好像也是哦……」他一手將我抱去,「可是養妳這隻就已經很累了耶,妳這麼會吃,多養一隻貓,到時候又養成豬怎麼辦?我會被吃垮耶。」
我賞了他一記白眼,立刻又張口咬他。
我們在沙發上鬧著,電視裡正播報著一則恐怖的社會新聞。
警方破獲了多名女失蹤者的命案。
銀幕上公佈抓到的兇嫌長相讓我覺得很面熟,當我看到他的名字的時候叫了出來,「他以前是我們班的耶。」
「什麼?」
我對江秀說,「你還記得嗎?我們班有一個男生叫吳鳴力啊,就是他。」
沒想到十多年不見,他竟然變成殺人犯了……
回想他以前在學校時就沉默寡言的樣子,朋友不多,班上也只有一個特別活潑好強的女同學敢去招惹他,後來兩人也不了了之。
以前總覺得他有點難相處,好像腦子裡總轉著難以猜測的心思。當時與他的位置坐得近,也曾覺得他一個人怪孤單的。
那時候已經認識江秀,整個人的心思被談戀愛、讀書和朋友圈三件事瓜分光了,偶爾想起同學應該要互相關心幫忙的時候,與吳鳴力說沒兩句話就會因他所散發出來那種緊迫盯人的氣息而感到害怕。
實際的狀況我也說不上來。吳鳴力就像是個受困在草叢裡的動物,等待人靠近救援,一但有人好奇靠近,他立刻咬住對方不放。
這樣的形容很失禮,但當時確實是這麼感覺的,吳鳴力說話一開始謹慎有禮,但當我放下戒心與他親近後他突然變得很有侵略性,並要求我對他的感情給予回應。
那次的談話嚇到我了,我差點誤以為自己是不是先前對他做了什麼不負責任的事才會被他這樣討要。但回過頭來想,或許因為別的女孩都不會想靠近他的緣故,除了張玥倩也只有我這樣與他主動親近,所以他很容易就越界的想抓住我。
那時候只覺得他怪,怎麼想也沒想到現今他會是這樣的發展。
但似乎也不是完全無法想像。只是太過駭人了。
警方在吳鳴力家的後院挖出了許多具女性屍骨,有些還沒完全腐化,還有大量的監視器錄影畫面,錄的都是這些被囚禁在屋裡的女孩所有的日常,連浴室馬桶床頭的偷拍都不放過,吳鳴力不止控制慾強還喜歡用各種角度偷窺那些女孩的身體和日常活動,還有收集她們的每一件內褲。
那些女孩生前都有因長期監禁而出現營養不良與精神錯亂的狀況,還有不少身體被虐待的痕跡,她們的遺體都失去了雙腿或腳掌,有的人甚至已被分屍。
檢方訪談與吳鳴力共事的同事,大家都說他在公司沉默寡言,工作認真配合度高,少與人來往,但怎麼也看不出來是個凶殘的連續殺人犯。
有一位同事看過他曾經帶一名走失的弱智少女,說是要送她去警局報案,他讓那女孩先待在收容所的客廳,還買了熱飲和新毯子讓女孩溫飽,當時同事覺得那少女不太像弱智,比較像是嗑了藥,恍神恍神的,他曾跟吳鳴力提議要不要先送去醫院,但吳鳴力說他是醫生,看得出來是什麼狀況。又看吳鳴力照顧那少女無微不至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善心人士,誰也沒想到女孩最後是被帶回家囚禁殺害。
這些被害女性身分和影像一一曝光,大多是離家出走或有點精神狀況的少女,她們生前的性格或長相多或少都些相似的特徵,活潑、單純,對外人沒有戒心或是有弱智傾向,當幾名外貌相似的女孩面孔在螢幕上拼在一起的時候,我立刻就想起了吳鳴力初戀女友的名字,張玥倩。
吳鳴力是不是潛意識在報復張玥倩,才會找上一個又一個與她相似的女孩囚禁殺害,還是他內心深處對她仍有難解的情感和想像,才會尋找和她有相似特徵的女孩來關愛,但展現愛人的方式就是控制與監禁虐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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