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愛進行到死2

 


「住下來吧。和我在一起。」

吳鳴力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像是魔咒。

我圍抱著他的頸子,在他的懷裡輕輕點頭。

從那一天起,孤獨的我與吳鳴力同居了。我的心再也不需要流浪。

這一切就像作夢一樣。

不,從我們重逢的那一刻,一切都變得好魔幻,在他之前我早已忘了自己是過什麼樣的生活,彷彿我此刻的存在是為他而生的。

一連幾天都不出門,我們待在偌大的臥房裡纏綿。

緊貼彼此的赤裸身軀,我已分不清楚你我的交纏,儘管性愛來臨時與我想像與感覺中有顯然的落差,但那些美好中的瑕疵我一點也不想去在意,我不強求愛情要和我想像中的一模一樣,只要彼此心中有愛,一切都會變得完美。

這才是真實的愛情。

我們在疲累的喘息中睡去,在甜蜜中甦醒。我們望著彼此,彼此瞳仁中的自己。

我那樣的姣好的面容,誘人的赤裸胴體,深深的將他吸引。

可是,還是好怕失去。

我好不容易尋找到的他所深陷的愛意,是因為我的美貌與肉體,還是我這個人?

我的雙手捧著他瘦長的臉,乞求般的望著他,在微醺的紅酒夜燈中,仔細看了又看他神情,依稀仍記得他原來少年時的模樣,經過了這些年,他的輪廓已完全退去了稚氣,變得削瘦而憔悴。

他的眼神仍是這般的陰鬱,就像是年少時的他那般,隨時都會轉身消失,總是讓人感覺難以走進他的心裡,摸不透他的情緒。我很害怕。害怕他再也不和我訴說他的哀傷和痛苦,害怕他一個人默默的承受,而我什麼都不知道救不了他。

「妳不開心嗎?」

不,不是,是因為太恐懼了。

「我不要妳這樣想。我想要讓妳和我在一起的每天都很開心。」

是啊,我怎麼能在這麼幸福的時刻去想不愉快的事呢?那些擔憂都是沒來由的,而我的現在和未來都是眼前的他,我還悲傷什麼呢?

在這離群居索的兩人國度裡,與他在一起的世界都是無限的美好。

有時候我會分不清楚這是現實還是夢境,我在睡夢中夢見他,也不知是醒著時的延續,還是夢中的他走了出來,全混成一團。我每天都像喝醉了酒般,迷情意亂。

 

 

吳鳴力說他的前一任女朋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多久以前?」我纏著他,想知道。

他頓了半天才說,「我以為妳清楚。」

「高中?」我抬頭看他。他沒否認。

是那時候的女朋友啊?……那個女生叫什麼名字?

感覺前不久還記得的,怎麼現在卻想不起來了?算了,名字不重要。

「所以高中之後你就一直單身了?」

他噘起了嘴,不是很想承認。

我笑了出來,真不可思議,他這麼好的一個人。

應該是眼界太高了吧。他寧可單身也不願意將就吧。

 

連日的熱戀冷卻後,紙醉金迷的日子漸漸沉澱下來,我才感覺自己有確確實實的踏在地面上,也想好好開始認真的熟悉這周遭的一切。

這棟老別墅位在市郊外的山坡下,後面有一片樹林圍繞,前院一大片草地雖顯荒涼,未經整理,卻能看見遠處的都市美景。這一片林郊之地都是吳鳴力的家的遺產,聽吳鳴力說許多人都覬覦他家這塊未開發的山水寶地,過去有一段時間經常備受騷擾。

所謂的鄰居,最近一戶是在吳家別墅外半公里處的那處老舊的零星聚落。那聚落的鄰居受到覬覦吳家土地的開發商收買,意圖利用熟悉地域之便勸說吳鳴力賣地。

有次鄰居老伯闖入他家地盤,事後家人又以老伯失蹤為由找了警察想進入他家進行搜查,實際上是在為建商蒐集情報,並也想藉機遊說他放棄土地出賣家產。

吳鳴力是家中獨子,他有責任保護祖產,不堪其擾下他不得不在別墅外築起圍牆,阻絕所有有心人士和鄰居的干擾。

提起鄰居的事,吳鳴力至今還恨得牙癢癢。

那聚落的人都是上了年紀或沒什麼知識水準的種田做工俗人,好多管閒事也很愛互相窺探隱私,從小到大都有好幾次騷擾他家的紀錄,故作友好關切意圖親近,再到處謠傳他家的流言蜚語,這些人的嘴臉吳鳴力全看在眼裡,所以他絲毫不能鬆懈對外的戒心。

我從未與半里外的那些所謂鄰居接觸。但在吳鳴力開車載我來到這的時候曾經過那裡,也注意到那裡人的好奇目光。儘管對外而言車窗是全黑的,看不清車內的狀況,那些鄰人仍驅前意圖窺探我們。

 

 

吳鳴力就像是守護城堡最後一塊淨土的貴族。我能感受到他身負重任的重重壓力。他要對付的事太多了,這或許是他也不輕易相信任何人的緣故。

為了守護家族遺產,他必需時常警戒,以防止別人有機可趁、威脅利誘和詐騙。在他自身立場上,人心險惡處處都要提防。這樣的心情我竟能輕易的瞭解。

幸好我支身一人,幸好我早已與他舊識,幸好他願意信任我。否則或許我也很難輕易的走近他吧。

真看不出來他這麼有能力而自信的人,看似順遂的生活卻也會有這樣的惱人煩惱。若不是他時常說起這些事,提醒著我外面世界的危險,以我總是容易忘東忘西的性子來說早晚都會再吃虧上當的。

雖然他說起這些事時感覺很負面並帶著些許偏激的情緒,但我知道他是為了要保護我,畢竟他一直是要孤身對抗這整個意圖不軌的世界。

而現在他有了我,我會和他一起對抗外來的惡意,一起守護他的城堡家園。

 

吳鳴力白天不在時,我便為他守著這座專屬我們兩人的城堡。

而所謂的守護其實不過就是幫忙看家,找些事做罷了。

他家後院外有一片草坡空地,雖然草長得有些稀稀落落的不算好看,我仍喜歡在那裡架起曬衣架,看著新洗的衣物一件件在陽光下微微飄揚。那是一種厚實的生活感。

這棟房子裡的傢俱很沉重,已有些年代了,東西也很多,是積年累月下來的結果,吳鳴力收理得井然有序,有很多是他母親用過的東西,他念舊得一件也不願丟,依然擺放在相同的位置上。

這種感覺好沉重。

關於他的父母,他很少提及。似乎不太願意我觸碰這些東西。

我小心翼翼的擦拭著上面的灰塵,每天總有很多時間可以為他好好維護房子裡的一切整潔。他沒要求我,是我自願的,唯有這樣的付出才能回報他對我的愛。

吳鳴力下班後總是迫不及待的趕回來見我,總是問我今天過得如何,都做了些什麼,還想要什麼東西,他出手大方總是如此的在意我。

他好得不讓我出門,願為我挑選準備所有的生活所需,我充滿感激的全盤接受,儘管有些樣式不是我喜歡的,但這是為了回報他邀請我進入他的城堡,他獨身一人的世界裡,我只覺得只要他喜歡的,能看到他笑,我也欣然接受。

他曾不止一次不安的對我說,害怕我的美貌,在離開這房子之後就會被別的男人搶走,我就像他最珍愛的寶物那般,讓他想要小心翼翼的收藏著。

我答應他不會讓他感到不安,我會一直在這裡為他溫暖這棟房子,這個屬於我們兩個人的家。

 

可是,那天我挪開床櫃撿拾掉在牆間縫隙的髮飾時,看到髮飾上頭沾了幾根長頭髮。

是挑染著紫藍色的長髮絲。

這會是誰的?

吳鳴力不愛社交,也沒有請打掃人員來過,這棟繼承而來的別墅地處偏遠,吳鳴力沒有和什麼鄰居往來,何況髮絲是在主臥房這裡留下的……這是年輕女孩子的長髮吧?

為什麼會有這東西?吳鳴力招妓?這有可能嗎?

不,我不相信吳鳴力是這種人,他非常的愛乾淨,對自身要求到了幾乎潔癖的程度,才不會做這種事。

可是,在我與他重逢之前,他曾去過酒吧,雖然後來他就沒再去了,他說只是打發時間的消遣……所以,是一夜情囉?

像吳鳴力這樣看得出有錢的人,一定會有很多人主動來勾引他吧?次數多了難保有不受誘惑的那麼一次吧?

我將這撮長髮放在桌上,窗外陽光的照映下,髮絲不止沾了灰塵,在細部還有乾枯斷裂的跡象,似乎存在早已有一段時間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想著。

身為年輕男人的吳鳴力獨身一人住在這棟房子裡生活著,時間久了難免空虛寂寞,會找人抒發取暖也是人之常情吧?就算是招妓或一夜情,甚至是真的有隱瞞的前女友,那又怎樣,這已是在我之前的事了,且還已是隔了好一段時間。我根本不需要在意,現在和他在一起的人是我。

我嘆了口氣,將這該死折磨我一整個下午的髮絲丟進了垃圾桶裡。

《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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